1925年:国内鸦片战争年(禁戒毒品 军阀与烟毒)
军阀=武装+地盘+烟税
袁世凯死后,各派军阀为巩固地盘扩充势力,竞相增加军队人数。1914年时,中国陆军不过45.7万人,1918年增至85万人,到1919年初又扩大到138万人。 [40]这个数字尚未包括地方杂牌军在内。
随着军队的扩充,争夺的加剧,战争的频繁与扩大,军费开支必然增大。1893年时,中国的军费开支为1560万元,1910年达1.02亿元;而辛亥革命后仅北洋系统的军费开支,1916年就增至1.5291亿元,1918年上升到2.03亿元,1925年更增加到6亿元。 [41]
如此巨量的军费从何而来呢?由于农业的衰败,工商业的凋敝,因此政府的税收已达到了极点,无法收取更多的税金。占据在首都和重镇大城里的军阀,曾以借债度日,而地处四野的军队则靠滥铸硬币、滥发纸币集资;时间久了,借债的因无力偿还而续借维艰,滥发的因失去信用而遭民抛弃。而军还在扩,仗还要打,在筹饷乏术的情况之下,各路军阀竟不约而同地打起了鸦片的主意。
罂粟的种植除个别地区以外,几乎适合全国各地栽种,而且它是唯一的高利润的农作物。有了这个财源,就能购置枪弹,维持与扩大军队;而一旦实力充足,羽翼丰满,军队便能发动战争,去占领更广阔的地盘,并在扩大了的地盘上种植更多的罂粟,收得更多的鸦片税。这样,烟税—武装—地盘,便成为中国军阀割据的三大法宝。军阀割据政权与鸦片交易的长期共存,是近代中国社会的奇特现象。
为聚敛烟税,首先要劝逼农民栽种罂粟。军阀勒逼民众种烟抽税,但表面却说是体谅民疾,每至种烟季节,军政当局即上山下乡,千方百计使农民早种多种:缺乏烟种,他们从别处运来;资金不足,他们提供贷款;种烟害怕被抢,军队予以保护。于是,历史留下了不少勒种罂粟的文告。如福建某县知事告示曰:“照得日昨召集全县执事团绅会议,筹垫临时军事事宜。仰蒙师长亲临面谕,此次军费筹垫,上峰系出于万不得已之苦衷,且许以禁烟罚金扣还。原为体念人民困难,暂弛烟禁,俾尔出款,人民能得抵偿实惠,复经本知事呈请,勿论种烟多寡,不再加征,并免除上年调查复勘种种流弊。已蒙俯准,如尔乡民自愿种烟者,切勿徘徊观望,致误期而生后悔,切切此令。” [43]于是,烟毒便在军阀的愚民政策的软硬兼施之下,如火如荼般地泛滥开来了。
军阀就是这样靠烟税起家的。龙济光可算是“慧眼识鸦片”的“民国第一人”。1912年广东都督陈炯明无力控制局面,袁世凯任命龙济光为广东宣抚使。龙济光统治广东三年,扩充兵力,军队占全国的8%,军费支出1914年已达1102万元。龙济光为保持收支平衡,把包庇鸦片贩运视为绝大利源,于1915年4月率先实行鸦片公卖制度。
此风一开,各地大小军阀群起仿效,遂使烟毒日烈。西北的马家也是收取烟税的先驱。1912年马麒出任西宁镇总兵后,即积极扩军,然西宁镇人不过50万,地不到200万亩,且交通闭塞,经济落后。马麒首先成立官膏局,垄断鸦片的买卖。他搜购陇上烟土,经甘、宁、内蒙古而销往华北,然后换取军械弹药。1915年,马麒借禁烟为名,派军队到乐都、民和等地勒缴烟税。马麒死后由其弟马麟统治,后则由马麒之子马步青、马步芳接掌,统治西北达37年之久。
陕西自1918年刘镇华攫取省长后,与督军陈树藩狼狈为奸,大开烟禁。强逼农民种植罂粟,征收“烟亩罚款”,拒种者须缴纳“白地款”,给陕西民众带来极大的祸害。刘镇华设立禁烟善后清查处,借“寓征于禁”之名,无论种烟与否,一律按各县土地面积,强征50%的烟苗罚款;还在各地设卡,征收烟土运销税;又公开熬膏发售,供人吸食,牟取暴利。1922年鸦片收割后,北京政府重申禁烟,刘镇华也煞有介事地做出禁烟的姿态,订立禁烟章程,将全省划为五大区,每大区派督察员一人,各县须订立禁烟印结,结果,督察员下乡,闹得鸡飞狗跳,上至督军省长,下到贪官污吏,均大发禁烟财。而田里的罂粟不仅没有减少,反而越禁越多了(下表)。
周至县罂粟面积与烟税状况
资料来源:周至县政协调查组:《刘镇华种烟敛财,对周至县人民的危害》,《陕西文史资料选辑》,第11辑。
到1925年周至县植烟达30万亩,占全县耕地面积的50%。全县的吸食者占总人口约21%,可想而知该年的烟税已近300万两了。陕南的吴新田也是靠鸦片起家的军阀。1921年,北洋陆军第7师由吴新田率领到达陕南,枪仅6000支,人不过8000人。遂勒令陕南25县栽种罂粟,征收烟税。汉中盆地发展到有40%的耕地种烟。不几年该军发展到3万人,每年360万军饷均由鸦片中出来,人称其“黑军”,吴新田本人则由一小军阀而跃为百万富翁。
甘肃自民初张广建主政后,即采取“禁种不禁吸”的方针。到1921年陆洪涛任甘肃督军,为摆脱困境,重开烟禁,在兰州设立烟亩罚款处,勒逼农民种植罂粟,张掖一带土地肥沃、水源充足、光照较长,素有“金张掖银武威”之称,从此此处罂花盛开。每年数千峰骆驼来往于归绥与张掖之间贩运烟膏。军阀除征收每亩10元外,还征收熟膏税和烟灯捐。抚彝县1925年种烟12000亩,亩税12元。全省种烟面积占总耕地面积的75%。 [44]
中国是个贫穷的农业国度,但自种植了罂粟后,她所能提供的钱财是惊人的(下表)。
各省鸦片烟税统计:
省别 | 年份 | 所收鸦片烟税(元) |
陕西 | 1925 | 15000000(刘镇华区) |
湖北 | 1924 | 15000000 |
福建 | 1924 | 20000000 |
湖南 | 1924 | 10000000 |
广东 | 1926 | 10000000 |
北京 | 1927 | 60000000 |
甘肃 | 1924 | 20000000 |
热河 | 13000000 | |
河南 | 1924 | 3000000 |
四川 | 30000000 | |
山东 | 1926 | 60000000 |
资料来源:1.《中华年鉴》,1924年、1925年。2.罗运炎:《中国鸦片问题》,第191页。3.《禁烟月刊》。4.《拒毒月刊》。
鸦片烟税约占军费总支出的40%—80%。该表所列还只是公开的数字,落入各级军官口袋里的有多少恐怕是谁以估量的了。如罗运炎所说的:“湖南全省每年的烟税收入,为公的达一千万元,私人的不计其数。” [45]
有了巨额烟税的军阀们,便纵横捭阖,互相厮杀。从1912年到1922年大小内战达139次,这些战争多与鸦片有关。正如1924年上海第一次市民拒毒大会通电所指出的:“民六政变以来,军阀割地称雄,拥兵自卫。国库既空,饷糈不继,于是私开烟禁,莫不恃毒物为饷源,私种私运,开灯吸食,莫不恃军队为护符,不肖官吏,从中渔利,司法机关,莫能过问,而所谓护法者,固不过各护其烟,所谓统一者亦不过志在统一卖烟。” [47]在中国的近代,军阀与鸦片互为依存,如果没有了罂粟,没有了这巨额的鸦片税,就产生不了这多如牛毛的军阀,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绵延数十年的内战,另一方面,军阀要扩展,就必然大勒烟税,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,军阀是战乱之源,而鸦片乃战乱之帮凶。可以说,民国的烟祸,是中国军阀政治及其统治的必然结果。
军阀的争战绵延不绝,尤其是集中在1925年。是年爆发的13场厮杀,几乎都与鸦片税有关,正如唐绍仪在战火刚刚平息后的1926年1月11日所指出的:“民国十四年来之数次战争,均为鸦片,故可称为十四年之鸦片战争。” [48]
滇黔军阀争夺贵州之战
1925年12月,滇系军阀在黔系部队的打击下,被迫退出贵州,贵州军阀首次确立了在本省的统治。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双方都依靠了鸦片烟税的支撑,而争夺的目的之一就是控制烟税以及占领产烟区。
滇系军阀的出世需要追溯到民国初年。辛亥革命后,云南成立军政府,蔡锷任都督。其部下唐继尧率滇军于1912年占领贵阳,任贵州都督。为解决财政问题,黔督唐继尧与滇督蔡锷拟定了“包销贵州鸦片的计划”,并委托“财政司与唐省吾筹拟办理”。 [50]此后,唐继尧开始扩张地盘,在当时西南六省的众多的军阀中,尤以唐的滇军和陆荣廷的桂军最有势力,唐有效地控制了云、贵两省,并力图向四川扩张;而陆则占据两广,遥控湖南。1917年后,唐继尧发动靖国之役,进入四川,以西南王自居。
唐继尧统治时期,因连年征战,不断扩军,军费开支激增,如1922年军费支出为465万元滇币,到1925年已增至1157万元了。 [51]在收入方面尽管唐全盘继承前清的捐税制度,但由于战乱频繁,农业凋敝,所得无几。于是,唐大开烟禁。早在护国战争之时,他就开征烟土厘金,每百两收滇币5元,遂使运吸鸦片合法化。1920年又公然征收烟亩罚金,每亩征滇币2元。当年云南的罂粟就达到36万亩。唐尝到甜头后,公然下令逼种鸦片。1923年罂粟种植面积扩至70万亩,1924、1925年云南的鸦片税收入已达90万元和300万元,分别占其财政收入的20%和30%。云南以一穷省能称雄于西南,这不能不说是云土的作用。
民国的贵州军阀如走马灯式变化,但对鸦片均是情有独钟。1912年凭借旧绿营起家的刘显世,因驻地是鸦片产区,便靠山吃山,派武装贩烟牟利。刘显世出任省长后,公开在松坎设立护商时务所,专司护商运烟。到1919年实行鸦片开禁,征收“通关税”,每担鸦片纳60元;省议会开会最重要的一项议题便是鸦片开禁,会议结束后,议员们左手提着罂粟种子,右手拿着开禁布告,奔赴各地宣传种烟。到1922年袁祖铭主政后,将征收烟税的筹饷局直属于总司令部;提出“以烟盐为纲”的财政计划,将“通关税”提高了一倍,并向烟农开征“产场税”,每担纳80元。时贵州年产鸦片约5万担,其中销往外省的有3万担,鸦片税可得800万元。从鸦片中所得之利尚远不止此。时贵土一两价0.16元,若到汉口一两则达1.6元,升至十倍。因此袁祖铭派军队运烟去汉口,这样一船鸦片运去,一船军火载回,实力大增。
正当袁祖铭的鸦片生意越做越红火时,唐继尧大为眼红,遂于1923年发动滇黔之战,凭优势兵力攻入贵州,袁祖铭的黔军只得退至四川,等待时机。这时周西成所率的另一支黔军在四川境内也壮大起来,逐渐占据赤水一带。为重占贵州,袁祖铭与周西成结成亲家,合作抗击滇军。1925年初,周西成率部向滇军占据的黔西北发动进攻,并初战告捷。此后,袁、周合力于1925年底将滇军逐出黔境,袁祖铭以彭汉章为省长,以周西成为军务会办。其时大做鸦片生意,连省府职员的薪水有时也以鸦片替代。到1926年周西成出任省长后,公开宣扬“有土必种,无烟不富”“只准吸烟,不准嫖赌”,贵州的鸦片业更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。
四川的军阀主义与鸦片
辛亥革命之后,四川即进入了军阀主义的时期,也就是说军人武装遍及全省,武装割据代替了合法的文官统治。全省的军队人数急剧增加,清末仅53000人的军队,到1919年已上升为30万人,这还不包括人数与此相差无几的民团。军队隶属于10多个集团,这10多个集团又使全省处于四分五裂之局面,他们相互之间经常进行混战。兵额的增加和混战的酿成,使军费也迅速增长。有人估计,1916年四川全省军费为6024078元,到1925年增为26296358元。 [52]由于各防区的收支情况多秘而不宣,军费的实际支出要比这一数字大得多。如果按照常规的财政收入,四川要养活这多如牛毛的军队,是不可能的,但四川的民脂有限,而军阀的搜刮手段无穷。四川的地理条件适宜罂粟的生长,在晚清就是中国产烟最多的地区。因此,四川的军阀们无不视鸦片为最大的利源,他们强迫农民种烟,苛征烟税,勾结奸商,贩毒谋利,从而将四川的烟毒再次升至全国之冠的地位。
川军于1920年鸦片开禁,勒逼农民栽种罂粟,为达此目的,各集团可谓想尽办法,“如农民缺乏的烟种子,防区愿向别地运来散发;如农民缺乏资金,也可贷款,不过利息较高,将来还本之时,本利要以鸦片烟折算”。 [53]
除此之外,更毒辣的有两种手段:一是规定种烟只完当年的税,而种粮食则须完纳几年的甚至十几年的税;二是对不种烟的农民征收“懒捐”。1923年,川军第1军强迫三台县农民按比例种植罂粟,拒种或少种者缴纳“懒捐”。此例一开,各军阀争相仿效。1924年11月,第3军军长刘成勋再创鸦片专利制度:由地方与军队共同订立以下的章程,军方保证地方安宁,祟庆县须种10万亩大烟,烟田配额分到84个村庄,烟税在鸦片收割后的20天内缴清,谎报或不完成者将受重罚。 [55]
烟税是川军的主要财源,它给军阀们带来了极大的财富。每个防区都设有禁烟查缉局等机构,在禁烟的幌子下大抽烟税。鸦片从种植、运销、零售到吸食各个环节均须纳税:栽种有“窝捐”,收割过秤有“秤捐”,贩运有“护送费”,转口外销有“出口税”,邻省烟土入川有“进口税”,开烟馆吸食有“红灯捐”,烟馆熬膏有“锅炉捐”,此外还有“执照”“牌照”“登记费”和各种附加,真是名目繁多,不胜枚举,搜刮之术无孔不入。
滇军唐继尧部占领四川,大量云土经四川运往各地,从而大大影响了川土的销路,这样便爆发了川滇战争,最后,滇军顾品珍部被逐出了四川。川军中实力最强的杨森,于1925年悍然发动统一四川之战。
杨森早年充滇军小官时,便已伙同友人私贩云土,自己也深染阿芙蓉之癖。1917年8月,滇军名将杨杰曾将在家吸烟的杨森拘捕,并让这个靖国军第二军参谋长自端烟具游街示众。经此风波,杨森决心戒烟,但征收烟税则更加变本加厉。以21军正式公布的数字为例,在1928—1934年,该军的“禁烟收入”一年比一年高,历年均超过田赋正税的2—10倍。如1930年该军总收入为3014万元,田赋收入为132万元,而禁烟收入却达1118万元,是前者的7.5倍,占总收入的37%。 [56]
刘湘21军烟税收入状况:
年份 | 烟税收入(元) | 烟税在其总收入中所占比重(%) |
1928 | 902478.22 | 7.52 |
1929 | 3193410.64 | 16.65 |
1930 | 11179279.44 | 37.10 |
1931 | 8352144.70 | 30.44 |
1932 | 8570892.32 | 27.06 |
1933 | 9277876.18 | 20.55 |
资料来源:《四川经济月刊》,第1卷第5期,1934年5月。
另据《中行月刊》所载:该军是年总收入为3132万元,而禁烟所得是1365万元,占总收入的43.59%;1931年的禁烟所得是1055万元,占总收入的32.57%。 [57]
滇桂烟税之战
广西土地贫瘠,是中国少有的不适宜罂粟生长的省份。1912年陆荣廷出任广西民军都督,为招兵买马,增加收入,鼓励部下和烟商向云、贵购烟,以军队护送,收取鸦片过境通行税和就地贩卖的营业税。旧桂系在与云贵交界各处均设立关卡,征收烟税。为此成立缉私总队,分为第一、第二大队,各负责云贵两省边界的武装缉私。
20世纪20年代初,陆荣廷政权崩溃,代之而起的是李宗仁、黄绍竑和白崇禧为首的新桂系。新桂系与其前辈一样,把烟税作为主要财源。不仅沿袭旧桂系的缉私系统,与烟商合作贩烟,而且还拉烟帮入其势力范围,如黄绍竑手下的营长陆华书便是个烟帮头子,与黄绍竑是把兄弟。到20世纪20年代后期,新桂系以孙中山的广东国民政府为后盾,已经成为广西一支举足轻重的势力了。
1920年唐继尧的滇军被逐出四川后,云土的出路受阻,唐继尧遂不得不去广西依附孙中山以图生存,并使云土由广西流出。1921年,唐继尧背叛孙中山,纠合驻桂林、柳州的滇军杀回云南,击败顾品珍部,重新确立了在云南的统治。而拥顾反唐的滇军杨希闵、杨池生等则下广西,响应孙中山讨伐陈炯明。这些云南政局的变化,反映了云南因鸦片没有出路,军队无法生存,不得不向外扩展的实际状况。
时川军已成长起来,广东一带又被反唐的滇军所盘踞,只有广西因旧桂系已崩溃而新桂系尚未强壮。唐继尧认为此乃云土南进、恢复霸业的良机,于是借讨伐驻粤滇军为名,率部入桂。
庸继尧部携巨量烟土,并以此发饷,官兵人人夹带鸦片,均期望打到广州,卖个好价钱。不料,龙云、胡若愚部队被阻于南宁,唐继尧、张汝骥部被黄绍竑、白崇禧部打得几乎全军覆灭。后新桂系围困南宁滇军,粮饷全无,而城内的滇军也日久难熬。唐继尧企图以400万两云土(价值700万元)收买李、黄未果,遂趁范石生、李宗仁包围稍懈之机,卖给南宁烟商20万两云土。这批云土被新桂系缴获,全军上下顿时兴奋异常。黄绍竑言:这批烟土决定了新桂系统一广西、结束滇桂战争的最后胜利。 [58]结果,新桂系终于将滇军逐出了广西。
时人形容西南的历次战争皆为鸦片战争,虽未必全对,但也基本反映了历史的情况。不仅西南的军阀为鸦片连年厮杀,征战不已,即使是在很少出产鸦片的东部或其他地区,军阀们也在为鸦片烟税闹得不可开交。如20世纪20年代的湖南,有三大武装分地取税,军队达6个师,全省岁入总额不足千万元,只可勉强维持两师之用。因此军费全仗鸦片烟税,盛产鸦片的湘西最肥,赵恒惕居之,其部将沅陵镇守使蔡巨猷人称“烟土大王”;鸦片运销枢纽的洪江,为叶开鑫的驻地;湘南为唐生智的防地。赵、叶两军因各有400万以上的烟税补贴,故兵精粮足,唯有唐生智实力最差。唐得出的结论是“之所以不如赵,乃是烟税不如赵也”, [59]遂通电反赵,开启战衅,湘地一片烽烟。中、东部的“鸦片战争”,尤以争夺上海的江浙战争为影响最大。
江浙战争
1924年9月江浙战争爆发,这场战争是直、皖两系军阀争夺上海,尤其是上海巨额鸦片烟税的不可避免的结果。
袁世凯死后,行政上隶属于江苏省的上海一直是皖系禁脔,不容直系染指。皖系之所以高度重视上海,一是可控制上海兵工厂,取得大量军火;二是上海乃鸦片运销中心,据此即可得到巨量烟税,军阀内传言,在上海仅外国鸦片的税款就可养活3个师。
1917年9月,皖系头目段祺瑞派卢永祥为松沪护军使,1919年8月,卢永祥督理浙江,荐何丰林补任松沪护军使,卢、何与上海的潮州帮鸦片商人合作设立聚丰贸易公司,大做鸦片生意。当时虽然印度与中国公开的鸦片贸易已取消,海关的鸦片进口记录也已消失,但实际上,印度鸦片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华的出口。上海仍是麻洼土的交易中心,每年的进口量达到数吨。聚丰公司的主要业务是联合上海流氓帮会分子,保护从事印度鸦片贸易的土商,并抽取护运费。鸦片到吴淞口后,就由何丰林的部下押运至上海租界附近,然后再由流氓帮会负责运入租界。据时人估计,卢、何每年包运鸦片一项的收入,在100万元以上。 [61]足以维持其军队系统的开支。因此,直系历任江苏督军对上海这块眼皮底下的肥肉馋涎欲滴,虎视眈眈,江、浙两省的军阀为争夺上海而展开了角逐。
1920年7月,直皖战争爆发,直系通过北京政府命令裁撤松沪护军使,被卢永祥、何丰林顶住。直皖战争结束后,皖系与奉系、孙中山结成反直三角同盟,一时上海成为反直活动的中心。直系大将齐燮元更是把上海的皖系势力看作眼中钉,必欲拔去而后快。1924年3月,直系孙传芳攻入福建,皖系的残部退入浙境,为卢永祥收容。齐燮元即以此举违反《苏浙和平公约》为借口,联合孙传芳等准备攻卢;而卢永祥因有张作霖和孙中山的配合,也不甘示弱。于是,酝酿已久的江浙战争终于爆发。
卢永祥以陈乐山为主帅,齐燮元命朱熙为指挥,双方战于沪宁沿线的黄渡、浏河一带。双方战至精疲力尽之时,孙传芳在烟榻上命令1万多生力军杀入战场。9月3日,齐燮元部也发动攻击,卢永祥的皖系抵抗不了两面攻击而节节败退。10月8日,孙传芳军进迫龙华,到12日晚,卢军大乱,卢永祥被迫通电下野,然后东渡出国。接着,齐军、孙军和吴佩孚派来的援军张允明部三方争相收编卢永祥的败军,并各自任命一人为松沪护军使。
这时,开始入关的张作霖奉系也窥视直系刚刚到手的上海,遂声称替卢永祥报仇,挥师南下。12月11日,北京政府下令免去齐燮元本兼各职,以卢永祥为苏皖赣宣抚使。卢永祥的旧部也纷纷加入反直战线,以策应奉系。这样,第二次江浙战争爆发。1925年1月12日孙传芳因难以与奉系抗衡,宣布废止与齐燮元的同盟,从上海撤退。28日,齐燮元不敌奉军而退出无锡,并宣布下野。次日,奉军张宗昌部进入上海,战事结束。江浙战争给上海带来了严重的破坏,也使鸦片烟毒更加炽烈了。张宗昌部在南市、闸北一带,与潮帮订立保险合同,合作贩卖烟土,连司法机构也不敢过问。马寅初曾指出:“军阀又以上海之收入(鸦片)甚剧,相互争夺,便造成江浙战争,此所谓齐卢战争,及第二次孙传芳与杨宇霆之江浙战争,实均为鸦片战争也。” [62]